傳奇不止場上！波波維奇的“場下遺產”：如何直面政治與社會不公

5月2日，圣安東尼奧馬刺正式宣布，主教練格雷格-波波維奇從執教崗位上退休，結束了長達33年的輝煌執教生涯。作為NBA歷史上勝場數最多的教練（常規賽1422勝），波波維奇的離開不僅意味著一位傳奇的謝幕，更是聯盟失去了一位敢于直言政治、種族與社會不公的聲音。

“他大概是現代教練中，第一個真正在公共場合直面政治與社會不公的那一位。”金州勇士主帥史蒂夫-科爾說。科爾曾是波波維奇執教下的馬刺后衛。他補充說：“我最喜歡的教練之一是迪恩-史密斯，他在60年代就拒絕帶隊去南方某些存在種族隔離的地方比賽或用餐，打破種族壁壘。波波維奇就像是繼承了史密斯精神的當代教練，他看到的是體育之外的更大圖景。像這樣的教練，才真正讓我欽佩。”

作為奈史密斯籃球名人堂成員，波波維奇率隊五次奪冠（1999、2003、2005、2007、2014），并三度當選年度最佳教練。他執教的馬刺王朝，擁有大衛-羅賓遜、蒂姆-鄧肯、托尼-帕克、馬努-吉諾比利和科懷-倫納德等名人堂球員或準名人堂球員。他在季后賽中也累積了第三高的勝場數。

2024年11月2日，波波維奇在馬刺訓練設施突發中風，盡管陣中擁有全明星中鋒文班亞馬，但他此后只執教了本賽季前五場比賽，便再未回到場邊。

盡管卸任主教練，波波維奇仍將擔任球隊籃球運營總裁職務，由本賽季臨時主帥米奇-約翰遜正式接任。

“今天既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日子，也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時刻。”科爾在5月2日表示，“這對他本人和球隊來說是一次自然的過渡，也能讓他有空間好好恢復健康。”

“所以我心情很復雜……但更多的是對波波的愛、對他和馬刺一起經歷的感同身受。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非常感慨的一天。謝謝你，波波。”

休斯頓火箭主帥烏度卡，同樣是波波維奇的前弟子兼助教，也在當天表示：“這一天的到來令人五味雜陳。但我很高興他現在狀態不錯，也能多陪伴家人。今天對我們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，他是個特別的人，是歷史上最偉大的教練之一。我很感激曾與他共事，也很驕傲能稱他為朋友。”

波波維奇不僅在籃球場上影響深遠，他更在世界舞臺上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平臺為社會正義發聲。他的坦率之所以格外特殊，是因為他作為一位白人教練，卻始終為那些與他膚色不同、長期被邊緣化的群體發聲。

前馬刺前鋒拉馬庫斯-阿爾德里奇曾在接受《Andscape》采訪時形容波波維奇是“色盲”，意指他從不以膚色評判他人。波波維奇執教時期也以常年擁有大量國際球員而聞名。

“當你真正了解他之后，你會發現膚色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。”阿爾德里奇說，“他能共情。他和斯蒂芬-杰克遜的關系就很好，而斯蒂芬-杰克遜的背景可以說與歐洲完全相反。但這無所謂。他能與任何人建立聯系……他對所有事都非常包容和開放。”

波波維奇曾公開表達對舊金山49人隊四分衛科林-卡佩尼克在國歌儀式上行為的尊重。這番話出自一位曾就讀美國空軍學院、擁有蘇聯研究學士學位，并服役五年、甚至一度考慮加入中情局的前軍人。

他曾在接受采訪時談到，科林-卡佩尼克在國歌儀式上的行動被不少人誤解為“不尊重軍隊”，但他強調：“這與他做的事情毫無關系。實際上，正是軍人所做的一切才讓他擁有行動的自由。大多數有思考能力的人都能理解這一點，但總會有人盲目跟風，這正是我們國家令人遺憾的地方。”

波波維奇從不局限于籃球本身，他曾帶領馬刺全隊觀看由斯派克-李導演的社會題材電影《Chi-Raq》，并邀請1968年墨西哥奧運會“黑人民權致敬”運動的主角之一、短跑名將約翰-卡洛斯與球員們對話。他還送給球員塔-內西-科茨的《世界與我之間》，這本書以寫給兒子的信為形式，深刻描繪了非裔美國人所面對的現實與情緒。他帶隊觀看了講述1831年奴隸起義領袖納特-特納的影片《一個國家的誕生》，以及百老匯經典劇作《漢密爾頓》。

“奴隸制的歷史污點依然滲透在美國社會結構中。”波波維奇曾對《Andscape》表示，“很多人不愿面對這個問題，只因為這太不方便了。”

他直言美國的種族問題就是“房間里的大象”，白人往往無法理解非裔美國人日常所承受的痛苦與壓力。“我從不需要教我兩個孩子，遇到警察時該如何表現。但我所有的黑人朋友都教過他們的孩子。這本身就不正常，而我們都心知肚明。”

除了關注種族正義，波波維奇還對美國政府的一些行為持續發聲，特別是對于前總統唐納德-特朗普。他在2024年10月的一場新聞發布會上稱特朗普為“可悲的人”，并指責他助長了美國的種族主義氛圍。“他為種族主義提供了正當性，讓歧視成為常態，這太危險了。”

在槍支管控問題上，波波維奇也屢次表態。2023年在達拉斯的一場比賽前，他毫無預告地發表了長達九分鐘的演講，呼吁制定更嚴的控槍法律，猛烈批評那些“自私怯懦”的立法者。他譴責了田納西州議會將兩位黑人議員驅逐出議會的做法——這兩位議員在一場校園槍擊案后領導了議會中的控槍示威。

他曾質疑道：“我們有一位州長、副州長和總檢察長，他們讓民眾更容易獲得槍支——這竟是他們對孩子們被槍殺的回應？我覺得這實在有些離譜。當然，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。”

那么，波波維奇是如何變得如此有社會意識、如此關心公共事務并勇敢發聲的呢？

這位擁有克羅地亞裔父親和塞爾維亞裔母親的籃球教練，從小在種族多元的印第安納州東芝加哥市長大。這個距離芝加哥市中心僅18英里的工業城鎮，據2010年美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，42.9%是非裔美國人，35.5%是白人，其余19.1%來自其他族裔。成長在這樣的社區環境中，讓他自然而然地接觸、理解并尊重不同文化。

波波維奇曾說，他的軍旅生涯也大大拓寬了自己的視野。在服役期間，他代表美國空軍籃球隊出征東歐及蘇聯，這段經歷讓他更深入地認識世界。

“只要你了解他，知道他成長的背景——在印第安納州加里市附近的多元社區長大，”火箭主帥烏度卡這樣評價波波維奇，“他總是提起自己周圍的鄰居——有意大利人、猶太人、黑人家庭。他的生活中到處都是移民家庭，包括他自己。這種文化的大熔爐就是他性格的核心。不管你是黑人、白人還是其他種族，做對的事就是他信仰的根本。”

而勇士主帥史蒂夫-科爾也在擔任教練期間頻繁就種族不公、槍支暴力及政治問題發聲，他坦言，是波波維奇賦予了他這種勇氣。

“我完全是被波波激勵才敢站出來發聲，哪怕因此遭到攻擊。”科爾說道，“我是在1999年停擺期簽約馬刺時認識他的。當時我就能感受到他對國家的熱愛。他是空軍學院的驕傲畢業生，每次國歌響起，他都會筆直地站在國旗下。我知道，他對國家和軍旅生活有著深厚的感情。”

“正是這種堅定信念，加上美國當時開始出現的政治亂象——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其實就是那時逐步形成的。從社交媒體的崛起到政治領域的鬧劇橫行，大家開始不停地互相對立、互相喊叫。但波波已經有了信念，他也看清了事態的發展，因此更堅定地發出自己的聲音。”

（NBA官網）